The Prospect Foundation

  • 王思為(Steve Szu-wei Wang) 台灣歐洲聯盟研究協會副理事長
Published 2021/02/01

拜登時代美歐關係之可能發展

 拜登時代的美歐關係發展,或許可視為開始修補川普時期的損害與信任,讓緊張感降低,但雙邊關係要有長足的進步並深化彼此夥伴關係,卻不是件很快就能看得到的事。
 
 
 

   拜登時代美歐關係之可能發展
 


王思為
南華大學歐洲研究所副教授
 2021/1

 

       

  針對新任的拜登政府上臺後,美國與歐盟之間雙邊未來關係發展的可能走向,本文擬從以下兩個部分進行觀察。
首先就涉及雙方之間的共同重大議題而言,大略可整理出下列七項主要議題:貿易衝突、武肺疫情下的國內經濟振興、氣候變遷、北約改革、中國政策、聯合國、地緣政治。在川普政府時期,美國於上述議題幾乎都與歐盟間有著立場互異的態度與戰略,導致傳統上由美歐所共築的所謂「西方世界」與「西方價值」瀕臨分裂局面,這使得美歐關係一步步地陷入二戰之後最低迷的時期。然而讓歐洲期待甚深的拜登政府就任之後,新人新政是否會為美歐關係帶來新的氣象與活力?短時間來說似乎無法一廂情願地樂觀看待。

  1. 在貿易問題上,談判停滯的「跨大西洋貿易及投資夥伴協議」(TTIP)中主要爭議分為四點:美國對歐盟施加的金屬進口關稅、歐  盟對美國數位巨擘(GAFAT, Google, Apple, Facebook, Amazon, Twitter)所課巨額的數位服務稅、波音公司的補助、以及碳境稅的問題。即便國務卿布林肯曾於去年九月美國商會的演說中強調川普跟歐洲之間所發動的貿易戰是「人造的」(artificial trade war),但這四點觸及美國貿易核心利益的爭議,拜登能擁有的操作與讓步空間十分有限。
  2. 受武肺疫情影響的國內經濟振興方面,拜登除了要強化防止疫情擴散、擴大疫苗接種政策等,將延續大撒幣政策來拉抬國內消費,這與歐盟國家做法大致相同。但就雙邊人員的旅行流通等限制,拜登的態度目前看來似乎是希望邊境控管更加嚴格。
  3. 氣候變遷問題應當是美歐之間難得的共識,拜登簽署行政命令讓美國重新加入《巴黎氣候協定》,這算是拜登重申美國回歸多邊主義路線的首部曲,但多邊主義路線又將直接連動到聯合國體系的運作問題,拜登是否有辦法拉著歐盟一起進行聯合國體系的改革,除掉聯合國官僚體系長久以來的腐敗沉痾,不無疑問。
  4. 北約改革上,歐洲盟國近幾年所增加的軍費分攤成果由拜登承接,惟對於俄羅斯給歐洲帶來的安全威脅與抗中議題兩者該如何排序,還有在馬克宏批評北約已經呈現腦死狀態之後,究竟要如何修補與重新凝聚北約成員國的向心力,拜登團隊想必還得費盡幾番心力。
  5. 中國政策乃至為敏感及關鍵的美歐關係一環,繼德國在歐盟輪值主席國期間強力主導《歐中全面投資協定》(EU-China Comprehensive Agreement on Investment)的簽署,2021年接下來的輪值主席國葡萄牙、斯洛維尼亞,2022的法國與捷克,他們傳統上在中國政策皆依循歐盟採取「務實」的方向。即便德、法兩國的領導人在此任期結束後皆可能易主,但目前看不出任何繼任者有對中路線強硬的機會。這使得拜登在選前所提的「抗中民主聯盟」究竟會有多少歐洲國家願意實質地參加,端視拜登團隊能夠提供多少實質的利益給歐洲當甜頭。
  6. 聯合國體系方面,美國將重返世衛組織與世貿組織的運作,但其能否重新拿回聯合國體系所屬各專責機構的主導權,增加美國在聯合國當中的政治分量,顯然是一項工程浩大的長期抗戰。歐洲盟國們是否會願意助美國一臂之力,或是甚至反過來跟美國分庭抗禮藉以提升歐盟在其中的地位,仍充滿未知的變數。
  7. 地緣政治上,中東的和平路線圖、伊朗核協議、西撒哈拉問題,乃至於非洲地區的發展,美歐在傳統上各自都有其戰略盤算,並於這些議題上的立場有所分歧,增加美歐之間在地緣政治坦誠合作的難度。

        其次,美國與歐盟之間雙邊關係當中所存在的深層裂痕,其實並不是在川普時期才突然冒出來,而是從一戰之後的霸權典範轉移過程就已經鑲嵌於本質上的存在;二戰中因為邱吉爾亟力拉攏美國參戰的緣故,以及戰後美蘇對峙態勢底下需要美國充當保護傘,因此歐洲國家對於美國過去一世紀在歐洲發展所扮演的關鍵角色,感受是五味雜陳。這從戴高樂當時諷刺親美人士不過是幫美國人提皮箱的角色,甚至直指「歐洲人如果繼續爭先恐後地到華盛頓聽取命令的話,那就不可能有重拾尊嚴的一天」(Les Européens n’auront pas recouvré leur dignité, tant qu’ils continueront à se ruer à Washington pour y prendre leurs orders.)等相關談話可見一斑。換言之,美歐關係的發展本來就不是一路順遂的,彼此之間的合作、競爭、衝突所在多有,總之,歐洲的對外基本態度就是不想成為凡事皆須聽命於美國的小老弟,因此美歐的合作關係中總會看到歐洲刻意凸顯歐洲特色。拜登的歐洲新政是否有辦法修補在川普時代所產生的裂痕,並不是件理所當然的事情。

        尤其歐洲國家裏唯一能緊密地跟美國合作的只剩下脫歐後的英國,但英國現已無立場對於歐盟政策產生直接影響力,也不再有機會扮演歐盟與美國之間的中介者。此外,歐盟短期內已無新的、可實現的重大發展工程,換言之歐盟進入發展停滯的狀態快要十年光景;於如此缺乏凝聚各歐盟會員國之間的核心力道底下,導致歐盟成員國的次集團林立、彼此意見分歧,美歐之間的戰略合作關係場景有點像是又回到1970年季辛吉謔稱「歐洲?電話號碼是幾號?」那般找不到決定性對口的尷尬光景。這也將使得拜登的歐洲政策短期內難以發生具體成效,估計僅能優先處理框架性議題,但實質內容則不易有進展。
綜言之,拜登時代的美歐關係發展,或許可視為開始修補川普時期的損害與信任,讓緊張感降低,但雙邊關係要有長足的進步並深化彼此夥伴關係,卻不是件很快就能看得到的事。

Editor’s Note: The views expressed in this publication are those of the authors and do not necessarily flect the policy or the position of the Prospect Foundation.
回頁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