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登時代美中戰略競爭的前景
 

盧政鋒
金門大學國際暨大陸事務學系副教授
 2021/2

　2020年美國總統大選是歷來共和與民主兩黨候選人，對中國首次有更清楚、更強硬政策展現的一場選戰。民主黨刻意在黨綱中刪除「一個中國」政策的文字，凸顯對中國的強硬，2017年川普(Donald Trump)總統剛上任就揚言進行檢討，拜登(Joe Biden)陣營有意在此傳遞華府應對中國崛起立場上差異不大，當然也是給北京一個重大示警。在川普以帝王稱習近平後，拜登也在2020年選戰中至少有三次公開以惡棍(thug)形容習近平，分別是在黨內初選時2月、4月，以及10月與川普的電視辯論時。川普政府將美中的戰略競爭公開化，也順勢將美中兩國元首私人關係經營的假象揭穿，對向來講究面子、高規格及排場的封閉政體而言，無疑有強烈衝擊，也考驗習近平的戰略耐心。

　拜登團隊為了讓各界對新政府政策主張有清晰認識，有多人陸續在《外交事務》(Foreign Affairs)雜誌撰文。2020年3月拜登也親自撰文，他指出美國的外交政策應該以中產階級作為主要考量，才能使美國在全球經濟競爭中獲得成功；拜登認為美國要贏過中國或其他國家必須重新再取得尖端創新上領先，同時聯合世界上其他民主國家，共同在經濟上反制實踐上濫用及降低不平等；他特別強調，中國是美國所面臨的特別挑戰，更自信地指出其是全球少數與習近平有較長時間相處和熟識的人士之一，因而知道如何起而對抗中國。

    實際上，新世紀以來各界早擔心以中國為中心的世界秩序將出現，習近平為核心的中國第五代領導集體上任後，確實也更積極地向國際提出「中國方案」、輸出「中國模式」。美中貿易戰、科技戰、金融戰開打後，習近平定調並持續指出當今世界是百年未有之大變局，中國官媒也大力宣揚習近平引領中國特色大國外交深刻影響世界。美中戰略競爭的態勢與前景，勢將難以完全取決於華府。習近平掌權進入第九年且可能有第三任期，2021年是中國共產黨建黨一百年，中共實現兩個百年進入第一個百年進程，北京高層指出將以優異成績慶祝。各界關注美中戰略競爭不應忽視北京持續強勢挑戰美國與既有國際自由秩序，而中國對周邊國家的霸凌，也將是決定美中戰略競爭強度的關鍵因素，美國對盟邦承諾的信守與再確保攸關拜登外交成敗。

    習近平在拜登勝選後，並未在第一時間恭賀拜登，當拜登以當選人身分展開與全球領袖通話時，也並未將習近平列在優先名單。美中關係是全球最重要的一組雙邊關係，但是未來拜登政府在與中國重建新關係時，將可能刻意凸顯美日、美歐關係居首，畢竟他們是同享民主價值的盟邦。然而，拜登政府內親中派人士的政策意見，也可能轉而隱身在汎亞派之後，臺北應該更細膩地予以釐清。

    2021年美國新一屆國會開議、華府政權轉移進入緊鑼密鼓階段，川普政府仍然持續對中國高層官員與公司祭出制裁手段。白宮國安顧問歐布萊恩(Robert O’Brien)在任期最後十日，提早20年解密一份極機密的印太戰略架構文件，拜登新政府隨之在國家安全會議新創一印太事務協調官，並以「亞洲沙皇」(Asia Czar)加冕任命資深國安專家、歐巴馬政府「轉向亞洲」政策規畫者之一坎貝爾(Kurt Campbell)出掌，各界拭目以待。國務卿龐佩奧(Michael Pompeo)任期最後一日，宣布中國在新疆犯下種族滅絕和反人類罪，時值新任國務卿布林肯(Antony Blinken)正在參議院尋求任命聽證，他也清楚表達「強迫人民、婦女及小孩進入集中營構成種族滅絕。」布林肯也進一步指出，拜登政府將尋求相關措施向中國表達不滿，包括禁止勞改營生產商品進口至美國、不允許高科技出口至中國而被用於鎮壓人民。

    美中關係在新冠肺炎疫情時代前已走向全球層次，特徵是更複雜與全面性競爭，美國大選進入倒數階段，眾多美國盟邦已在思考白宮易主，應當如何共同以更強硬的立場及政策應對中國。有論者指出，川普以美國為優先的政策顯然傷害美國的全球領導角色，美國主流媒體也抨擊川普破壞民主體制，有評論更認為，川普執政四年，美國的敵人變得更強而朋友則更虛弱，美國經常霸凌盟邦且漸失道德高地，將自身更陷於孤立與俯臥。川普任期最後階段，美中戰略競爭不僅展現在雙邊議題上，雙方也展開激烈的各自拉攏其他國家，以形成統一戰線抗衡對方，拜登政府難以回避中國在這一重要戰場的深耕與操作。

       拜登政府國安團隊成員多數曾在歐巴馬政府任職，堪稱有經驗者，上任後政策當更為穩健。前國務卿的凱瑞(John Kerry)出任氣候變遷特使，他任內完成《2015年中美氣候變遷協議》，拜登上任首日即宣布重返《巴黎氣候協議》，美國如何在此一領域再領導，應對中國與其他發展中國家，對全球治理及經濟發展將有深遠影響。前國安顧問萊斯(Susan Rice)雖未能成為拜登最後挑選的副總統搭檔，但已經成為白宮主責內政事務總統顧問，她擔任聯合國大使及白宮期間，中國在聯合國及其專屬國際組織有不少斬獲，並有抗拒美國的影響力展現，美國必將與中國在此領域有更多競爭與摩擦。在白宮與參眾兩院均由民主黨掌控，拜登將有更足夠抗中的基礎與條件。美國真能「再次領導、勝過中國」，持續保有全球優勢(Primacy)地位，嚴峻考驗拜登政府，美中關係真能不再讓人聯想走向新冷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