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9月16日，當中國商務部在一份聲明中，說明該國已正式申請加入《跨太平洋夥伴全面進步協定》。
（圖片來源：http://www.mofcom.gov.cn/article/xwfb/xwbldhd/202109/20210903199707.shtml）

 

 

中國網路主權與經貿戰略：

數位黨國欲加入CPTPP的一些思考

 

洪敬富

成功大學政治學系教授兼系主任

 

　2021年9月16日，中國商務部在一份聲明中，說明該國已正式申請加入《跨太平洋夥伴全面進步協定》(CPTPP)，展現世界第二大經濟體在積極爭取經貿合作夥伴、參與國際經貿協議制定、最終冀望能擴大自身在區域和全球之國家利益。同時，臺灣經濟部長王美花也於同年同月的22日，正式遞出臺灣欲加入CPTPP的申請案。何以國有企業居主導地位的社會主義中國，在2020年11月正式簽署、2022年1月生效的《區域全面經濟夥伴協定》(RCEP)之外，要向另一個經濟總量較低、全球最高標準的自由貿易協定提出入會申請？特別是當CPTPP對於諸如勞工問題、環境保護、國營企業保護與補貼、外匯市場操控等，均設有眾多嚴謹且高門檻規範的同時，不減北京加入的熱情。這對強調中共頂層經貿戰略設計、強化網路主權的數位黨國體制而言，意味著北京必須在一些關鍵領域與面向上，做出更多讓步、進行更多改革、拉長更多談判時間，俾利最終能加入CPTPP。

北京欲加入CPTPP仍存在高難度挑戰

　事實上，中國自2016年11月通過《網絡安全法》，強化其國家網路主權以來，陸續推出了幾部具指標性的網路監管法令和法規。例如：《數據安全法》（2021年9月1日起施行）、《關鍵信息基礎設施安全保護條例》（2021年9月1日起施行）、《個人信息保護法》（2021年11月1日起施行)，以及《互聯網信息服務算法推薦管理規定》（2022年3月1日起施行）。從而，中共數位黨國在法制面的推進，隨著科技與外在環境的變化，其立法工作也愈臻完備。然而，面對一個更為開放、融合、多元的全球自由化環境，特別是北京繼RCEP生效之後擬欲加入CPTPP，仍存在一些高難度的挑戰。

　申言之，從數位政治與經濟的觀點而言，CPTPP攸關「電子商務」的國際協定中，明訂保障從業者在數據自由與智財、網路使用權之隱私權等諸多保護，此意味成員國需將數位交易與線上數據的管控降至最低、必要限度，以利建立更為開放且公平競爭的市場環境。然在前述的數位黨國環境下，其國內相關數據規範與監管機制大抵與CPTPP不符，或是相為牴觸，特別是在以下三個層面：一、數位產品非歧視性待遇，即成員國不得對於他國數位產品有歧視性待遇，應等同該國同類數位產品；二、電子方式跨境移轉資訊與計算儲存設施之設置，即成員國在限制跨境移轉資訊須符合比例原則，且不得恣意以（中共宣稱之）重要產業數據的伺服器或資訊儲存設備需「本地化」予以限制；三、原始碼的保障，即會員國不得以各種理由或需要（如：數據監管與軟體科技管控），要求或取得其他會員國業者擁有之軟體原始碼，作為該軟體或相關產品於領土內進口、銷售或使用之條件。

創建以中國為核心的新經貿聯盟體制

　毋庸置疑，中共極為在乎其網路安全、數據安全，以及數據戰略資產。長遠而言，若加入一個低管制、高自主的開放進步經貿環境下，這將衝擊黨國體制的根本生存和長遠利益。因此，當中共在準備加入CPTPP的過程中，既要一方面調整國內運營環境來配合此協定中，有關公平競爭、開放市場與減少管控的要求，另一方面卻得符合推進黨國數位主權的監管要務，這將是件不易調和的嚴峻課題。

　從而，何以中共要大張旗鼓宣誓加入CPTPP？筆者認為，北京欲藉加入CPTPP此一更低關稅、更高貿易自由度，且涵蓋RCEP中沒能加入的加拿大、秘魯等一些美洲國家。如此一來，不僅可以大大提升中國參與、甚至主導亞太區域經濟合作的廣度和深度，更能凸顯在沒有美國加入的CPTPP區域自貿協定中，強化中國商品在亞太市場上的競爭力，創建以中國為核心、甚至是主導性地位的新經貿聯盟體制。據此，中國或能突破美國對其經貿上的封鎖，反制美國另建新的安全、可信賴供應鏈，能大大推進其國家利益；而美國也將被中國經濟鎖住，難以與之脫鉤。至於中國若能早先臺灣一步加入CPTPP，那麼阻撓臺北入會、進一步邊緣化臺灣在國際政經舞台的參與或影響力，自是21世紀美中貿易競逐與國家對抗下的一項外溢政治效果。